包一中百年校庆断想
来源:包融媒 作者:田明   2025-09-20

      

  作者/田明



学校的办学水准,可以有很多测量指标。其中最根本一条就四个字“敦品励学”。敦的本意是厚重,阔而坚实,引深为砥砺,磨练。敦品就是学生要为一生的发展和幸福积累不可动摇的敦厚品德;励学就是励志发奋学习,集中心思追求知识和学问,达到每天都在“精进”的状态。励学不仅要积累大量的知识,还要养成学习与思考习惯,最终掌握解决问题和克服困难的方法。二者合起来就是敦品励学。一个学校如果做到“敦品励学”这四个字,那一定是一所非常好的学校。天下多少家长期盼自己的孩子能进入这样的学校。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确实有这样一所学校,就是现年一百岁的包头市第一中学(包一中)。他们奉行的校训正是“敦品励学”。




先看空间坐标,包一中北面紧靠阴山山脉大青山西段,南面临近黄河,站在学校天文馆北望青山,南眺黄河,山水原来近在咫尺。处山水之间的人更善于作哲学式的人生思考;从东西两面看:包一中西进百余里是物产丰饶的后套平原,东边则属农耕文化更占优势的前套平原。学校地处两块平原交汇点。在山与水及平原的地理交汇处,往往容易形成交通、商业、贸易中心,同时也是人才流动的方向,战时则为屯军重镇。兴办学校也是各方所需。



再看时间坐标,包一中建校时间:民国十四年(1925年),干支纪年,岁在乙丑。是年,中山先生在北京病逝,留下那句非常励志的名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黄埔军校建校刚刚一年,上海仍属江苏省松江府所辖县(1927年独立建市),北洋政府由留德高才生段祺瑞掌门。教育总长章士钊,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清华大学当时叫清华学校。包头当时只是个乡镇(1926年包头由镇升县),之前归萨拉齐管辖,绥远当时没有建省,只是不久前从山西省归绥道分离出的绥远特别行政区(1928年绥远建省)。包头虽是商贸小镇,京绥铁路已于1923年修到包头镇,可以想象,当时一千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疆域内,铁路可通车里程只有区区数千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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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早期有一个时髦的现象,国家虽内忧外患,但新式学校是个稀罕物,权倾一方的地方军政要员更喜欢兴办学校,立功心切的程度,超过今天极度望子成龙疯狂鸡娃的家长。包一中正是在这个背景下,由冯玉祥将军创办的。在那个救亡图存的动荡年代,冯将军一生都在求新求变,政治立场选择多次变化,因为其善变而誉满天下,也因为其善变而谤满天下,但总的变化趋势和方向,是爱国的积极的进步的,冯将军最终选择占在历史正确的一边。大节不亏!包一中为冯将军塑了铜像。

关于百年老校凝聚成“一中精神”的思考:历经百年风雨,经受住各种时代的挑战和考验,建国前经历战争年代狼烟袭扰和生灵涂炭,建国经历了文革十年动荡,改革开放重振雄风,但当前面临老城区产业萎缩和人口流失严重的地域劣势,名校的成长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千磨万击还坚劲。百年老校当家人的迭代更新也是其中重大考验,因人事代谢给学校带来发展机遇,也可能带来挑战,都是难以避免的。正是经历了百年的起伏跌宕和升降沉浮的磨砺,仍是屹立不倒的名校,形成百年积淀的“一中精神”一一至少包括“坚韧,自强,敬业,求索,乐观,奉献”的基本内容。无论时代如何变化,“一中精神”的传承始终是稳定的。坚韧、自强是立志坚定而持久;敬业、求索是工作中精进。乐观、奉献是精神状态和人生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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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所好的学校一定是以“学术为本位”。本位就是普遍认同且最重要的部分,如金本位,官本位都是在这个意义上使用的。包一中有学术本位和知识本位的深厚传统。二十世纪八十年中期,我刚刚走上包一中讲台,那时候仿佛有大量自由支配的时间,我总是买些杂七杂八的书来看,同年级有位英语老师老李俊和兴趣广泛,知识渊博,幽默有内涵,很喜欢看书。李老师曾向我借过几本书:《犹太教与以色列》,《非洲黑人文化》《世界民族研究》 等,每次只借三天,他和我说摘抄一些有用段落。李老师星期天经常来学校,在空无一人的教室,聚精会神读书,高兴时大声朗读。正所谓知者不如好知者,好者不如乐知者。李老师讲课妙趣横生,仅寓教于乐,德育和人格修养润物细无声的溶于学生灵魂深处。多少年后学生在工作中,仍能用到李老师讲的道理,这才是对学生终身负责的教育。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李老师通过试讲应聘为北京四中外语老师,当时为分享北京四中的教学资源,每次北京四中的考题,几乎同步邮寄包一中。为此,我与李老师有书信往来,李老师给我的回信中有一句非常谦虚但诚恳的话:“我是在包一中学会的教书的”。此后几年,李俊和老师担任北京四中外语教研组长,外语教学讲座一时风靡全国。李老师曾回包一中义务献课。还是一如既往的学问深时意气平。包一中不仅是学生成才的沃土,也是教师成长的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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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俊和老师一样精益求精的老师,在包一中语、数、外、理、化、生、政、史、地、体,美各学科都有领军人物。和李老师一样,包一中肖国友老师同期应聘为北京四中高中数学老师,王瑞奇应聘北京市第十一中学,稍后王瑞奇老师走上学校领导岗位,当时非常年轻的李海英老师应聘北京八一中学英语老师。如果问哪种职业最需要终身学习?应首推教师职业。正所谓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困,然后能自强。政治课李贺祥老师终身善于学习和思考,哲学和政治经济学讲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导致所教班学生争先恐后报考政法专业。在李老师告别高中政治课讲台最后一年,我有幸登上包一中讲台,与李老师同一年级代课,获益良多。语文董致中老师藏书丰富,每登讲台必妙语天下,董老师的观点是老师必须储备大量的知识,没有知识积累,总在“教法”来回翻腾,效果会适得其反。他业余时间多用来广泛阅读文学经典,喜品茶论书,与友人小酌怡情。物理奇才王作英老师善搞“名题欣赏”,高考题,竞赛题,难题……  无题不解。硕大的上衣口袋中满满卡片,字迹秀丽,属于王老师私人题库,所教物理课高考成绩长期全市领先,王老师对学生苛严,传说学生怕之如虎,畏之如神。时人戏称王老师:只教书,不育人,是教师列强。一九九零年我与王老师同共代一个班(年级安排双班主任),王老师对我很照顾。历史冯波老师既教知识,又教方法,他的历史课堂吸引力堪比评书。地理郭子仁老师经常被聘请外出讲课,当时流传“那里有地理,那里就有郭子仁”。后继的中生代名师滕心义,康跃文,侯蕊芳,董翠红虽已退休,仍活跃于各类讲堂。更年轻的讲课硬手张树,温占勇,贾侦,邬鹏举等陆续担任了重要岗位。“学术本位”在包一中星火相传,深入人心,对年青教师感召效应持久而强大,今天的包一中勤奋钻研业务,兢兢业业工作的传统进一步发展和升华,青年才俊辈出,后来者居上。百年名校,风华正茂!



一所好的学校,一定是以人为本的,这个本就是全体师生,师生双方一个也不能少。真心关爱学生,高度尊重教师才是办好教育的密码。密码其实很简单,就四个字:“尊师爱生”。很多老师教书多年后回忆:和第一届学生感情最深,毕业后的交往也最多,这就是爱的力量。后来教熟练了,感情投入减少了,师生情感疏远了。关心人是个细腻的活儿,通过观察学生情绪变化,精神不佳,可能是遇到了困难。适时关心犹如雪中送炭,良言一句三冬暖。做到关爱一届学生不难,难的一辈子关爱自己每一届学生,谢齐励老师做到了。

人生的好运之一就是读书时遇到良师,我的好运可能更多一些,教书第一天就遇到了最好的一届学生(初高中两次择优),更为幸运的是进办公室第一天,就遇到了一批老头、老太太同事。他们看起来比我的父母还要年长,但他们甘为人梯,提携后学。他们才真正明白了人生的因果要义:在“因上”勤奋耕耘,在“果上”随缘而安,或许这才是对“佛系”的正解。

教书人不打诳语,慈悲为怀,谢齐励先生堪为教师表率,学生的慈母。至今仍被同学们怀想,谢老师一九五四年北京大学毕业,与谢老师同届毕业校友有胡启立,周光照,历以宁,李泽厚等,其中胡启立与谢老师同班。谢老师毕业后留学圣彼德堡大学,获俄罗斯文学院硕士,回国后参加援建包钢,担任俄语高级翻译,她使用俄语思维与用汉语思维一样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苏联专家撒回,谢老师就地改行做中学老师,其中一段时间教英语课。一九八八年谢老师收到北京大学九十年校庆邀请函,回到北大,同学中有院士,有国家领导人。谢老师同样被同学们尊重。谢老师回到包一中,被同事问及当时的重要人物时,如禅师般心态平静,宛如上古天真之人,高下不相慕。对待教学工作自始至终一丝不苟,课堂教学高效务实,谢老师的俄语很少有课外作业,口语训练,做题测试在课堂上全部完成,还留有时间和同学唱外语歌曲。等高考成绩公布,当年外语满分为100分,两个班有四位同学俄语是满,几乎没有90分以下的考生,简直是普度众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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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师的关门弟子正巧是我的开山弟子。我刚刚工作,一边学如果讲课,一边学如何当班主任。虽说万事开头难,但有谢老师在,我却非常省事,有时甚至可以偷懒。谢谢老师用她崇高品格影响了学生,我经常看到她批评学生,就真接批评,他生气就直接生气,直接的一目了然,直接的诚心诚意。我们共同体会到的是谢老师满满的真诚和替学生担心。她表扬和肯定也是非常直接,谢老师更善于十分自然的帮助有困难的学生,同学们对谢老师信任和感激是无条件的。谢老师用教学实践完美诠释了亲其师信其道。2017年谢老师87岁在广东佛山辞世,两个班几十位同学从全国各地奔赴广东送谢老师最一程。

谢老师走了,她的教育精髓被同学们传承,谢老师高尚的人格修养被同学们弘扬。有两件事还是要讲的,同学们毕业后,走上工作岗位,陆续成家,突然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邓树园同学因一次重感冒不幸离世,留下一个不足四岁的孩子,生活陷入困境,班里同学们立刻行动起来,捐款成立扶助基金会,支助孩子上学到十八岁顺利进入成年。其实,俄语班同学们的家庭,物质条件不同程度都比较困难,很多家庭甚至非常困难。年轻人刚成家,日子过得自然是紧巴巴的,但是爱心不仅战胜了困难,同学们个个都很乐观豁达;多年后又一件不幸的事发生了,班上年龄较小的倪宏伟同学,突发脑溢血,家人发现急送医院抢救时,大夫诊断认为:出血量大且时间长,已措过抢救时机,建议是放弃。王淑梅同学时任医院呼吸科大夫,挺身而出,反复恳请医院院长抢救,倪同学生命保住了,后续治疗还需反复手术,治疗费用巨大。倪同学因早年辞职下海离开医院多年,已失去医保及相关社会保障,医疗费用需自理,十分困难。困难不可怕,还是这批同学们再次凝聚成爱的伟大力量,大家凑钱,鼓劲加打气,在内蒙医院两年内四次手术。治疗十分成功,当我和翟惠荣同学去疗养所看倪同学时,他行动不方便,但头脑十分灵活,讲话幽默。和护理人员开玩笑,机锋巧对。

去年夏天,我去呼和浩特,来车站接我的是乔宏刚同学,乔同学已任内蒙古大学研究生院院长多年了,开着他的不老神车桑塔纳,他见到我非常高兴,我看到他的车那一刻,我内心肃然起敬,这个人就是前些年,几次拿出全部个人积蓄为同学交医疗费的发起人之一。范希文尝求的古仁人就站在我面前,自信和乐观源于掌握了生活的真理,看淡功名富贵才是仁者本色。秉承各美其美,美人之美才是智者所为。不惧困难,弘毅担责才是勇者大义,坚如磐石的立德才是树造英才的根基。从谢老师到其众弟子及乔宏刚教授完美传承了百年树人。

前些日子,校庆顾问座谈会上,见到九十多岁的沈锦辉老校长,精神矍铄,头脑清醒,沈校长主持过包一中六十年校庆。会上为包一中百年校庆提了非常好意见。沈校长一九五五年北京师范大学数学系毕业,数学教学功力深厚,全校任何一个年级数学老师请假,沈校长可以直入课堂,询问学生,上节课讲到哪里,接着开讲,学生听的暗自称奇佩服。沈校长可以作曲领唱歌曲,各种体育器械尤其高低杠沈校长玩的流畅健美,经常为全校广播体操领操,以规范动作。真正的学高为师,身正为范。


在包一中百岁生日之际,祝愿一中越办越好!

2025年9月20日 东河




(编辑:吴存德;校对:霍晓霞;一读:张飞;一审:张燕青;二审:贾星慧;三审:王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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