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月莲
每逢岁时节令或婚嫁寿诞,包头许多人家的窗户上都会绽放出喜艳艳的花——窗花。窗花是剪纸艺术其中的一种。纸上生花,手上剪春,再平常的日子,也能剪出芬芳;再苍老的手,也能剪出永恒的春天——
一

王红川《平安果》
荒芜的只是时间,一种文明跃出洪荒。以活泼的姿态流变于民间。一个手法,一种纹样,一些符号直通着远古,常常使我们穿越时间,置身于这一古朴文化的源头里,看到了人类最遥远的文化表情,看到了我们最初的爱与怕。
这就是剪纸。
据说曾经在包头固阳地区替父从军的花木兰,关于她的北朝民歌《木兰辞》中我们熟悉的“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花黄”其实就是剪纸,是古代妇女的一种面部妆饰,将金黄色纸剪成星月花鸟等可爱的形状贴在额上。
“对镜贴花黄”的花木兰不仅留给后人对她美丽容颜的想象,也给中国剪纸艺术提供了时间索引。中国最早的剪纸作品是1959年在新疆吐鲁番高昌遗址出土的南北朝时期五幅团花剪纸。这是我国目前发现的最早剪纸作品。
虽然纸的发明在两千多年前的东汉时期,但是剪纸这种艺术形式却可以追溯到三千多年以前。
剪纸并非始于纸,作为一种镂空艺术,早在我国造纸发明之前,就存在以雕、镂、剔、刻、剪的技法,在金箔、皮革、绢帛,甚至在树叶上剪刻纹样。

郑蝴蝶《母爱》
《史记》的“剪桐封弟”记述的就是西周初期周成王在和年幼的弟弟玩耍时用梧桐叶剪成“圭”(象征权力的玉器)赐其弟,在一旁的史官以君无戏言,建议兑现承诺。后成王采纳,封其弟姬虞到唐地为侯。唐国也就是后来的晋国,也因之成为山西晋祠的由来。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在包头南郊召湾一带的汉代墓葬出土了一批从漆器上脱落的动物型金箔片,是用金或银的薄叶,剪廓出各种物像花片。这批金箔片有动物、禽鸟等,还有仙人、怪兽、飞天等造型,它们流畅灵动,熠熠生辉,特别是骆驼造型的金箔片,这罕见的造型在包头地区被发现。此外,达茂旗出土的西夏鹿头花金步摇、鄂尔多斯发现的商周时青铜器动物纹饰,展现的都是镂金艺术,是剪纸艺术的镂空语言。
非遗研究学者、包头师范学院美术学院教授王红川认为,包头剪纸艺术源远流长,其符号化图像最早可追溯到上万年前,源于北方草原游牧民族对生存信仰和图腾的崇拜。
处于游牧文化与中原文化交融地带的包头剪纸艺术,它跳出边界,在两种文化间自由流变兼容并蓄,表现出独有的塞上风情和地域审美特性,与传统中原剪纸相比更有一种扑面而来的雄浑元朗之气。
二

王红川《石榴果香》
手中剪纸生万物,工巧殊胜见风华。走进要红霞与她的学生共同创作的大型剪纸装置室《剪华大帐》,可以说一下子撞进一个红彤彤的包头剪纸世界。“蒙古毡房、穹庐大帐”一幅幅大型剪纸造型笼盖下是牧歌草原等剪样与中原传统剪纸“滚绣球”“鱼钻莲”等融合而成的福瑞吉祥。国家一级美术师要红霞通过剪、刻、撕、拼、衬、叠、染等多样化创作手法,在传统中寻求创新,将传统与现代巧妙结合。
“任他二月春风好,剪出垂柳恐不如”。要红霞、杨凤兰、刘静兰、刘双全、郑蝴蝶、郭爱贤等艺术家的包头剪纸技艺,既有共性,各自又有个性。她们的作品在国际国内的剪纸比赛中多次获奖。2010年,“包头剪纸”成功申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在剪刀的开合间,包头剪纸完成了中原文化与游牧文化的生动融合。
起样、去白、镂空,剪去细碎浮躁,雕刻圆融耐性。纸张簌簌而动,剪刀千回百转,只凭着锯齿纹、水滴纹、月牙纹等几个基本的样态,便能剪出万千世界。那一刻你似乎可以看见时间的流过,从远古洪荒到眼前的人间。
一个简单的锯齿纹初看不出什么,随着手转剪铰,转眼变成了茸毛似乎在飞动的虎、鹿、兔等,仿佛随时会跑起来。而鸟的羽毛,轻灵欲飞;花瓣上细嫩的纹理、隐约的叶脉,似乎随时承接掉下来的露珠。曲曲弯弯月牙纹,一把剪刀你不知道会行走到哪里,等到打开,你会发现是娃娃的笑脸,是绽放的花朵,是欢喜的人间。这是包头师范学院美术学院教授王红川组织的一次东达山村农民剪纸艺术表演的场景。
也许因为剪纸是一种寄托的艺术,人们把心里的寄托附着在这些神秘的古老纹样里,籍此获取人类原生的力量,创造内心的吉祥。纸上生花,手上剪春,再平常的日子,也能剪出芬芳。再苍老的手,也能剪出永恒的春天。
民间剪纸以千刻不落万剪不断的美通达古今,以隐喻和象征等隐秘的表达创造生活的日常之诗,成就内心神秘的尺幅乾坤。当我们看到这些剪纸,有一种莫名的亲切,似曾相识,因为这些千万年来传下来的图案符号线条并不陌生,它们暗含着族群与文化的流动、融入生活的信仰与民族的禁忌。与生俱来,在先祖的血脉里,也在我们的血脉里。
剪纸轻盈,却藏着我们生命中最庄重的部分。
(本文据包头融媒体中心出品的大型文史纪录片《发现包头》整理)
(编辑:吴存德;校对:霍晓霞;一读:张飞;一审:王国秀;二审:贾星慧;三审:王睿)
